◎贾淇
自《万历十五年》以来，以点带面的“小历史”书写渐渐蔚然成风，并越来越显露出“大气象”。鲁迅先生曾言道，“正史是所谓给帝王将相做的家谱”，相比之下，在“野史”和“小史”的细密剖陈里，或许能够拨开时间的风沙，在正史宫殿中，掘发出别开生面的情物图貌来。刘海粟先生是中国现代以来的艺术大师，他几乎长达一个世纪的艺海浮沉不仅是研究中国现代美术史的重要资料，亦是理解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绝佳标本。
究其原因，一方面在于个人，即刘海粟先生作为艺术天才和革新猛将，在美术创作与美术教育方面取得的不容忽视的卓越成就。而另一方面则是海粟先生的广泛交游，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英雄方才惜英雄，海粟先生的朋友圈堪称星光璀璨：康有为、梁启超、陈独秀、蔡元培、胡适、郭沫若、徐志摩、郁达夫、梅兰芳、徐悲鸿、丰子恺……。
刘海粟的朋友圈里，有伯乐，如康有为、梁启超、蔡元培、吴昌硕等；有知音，如胡适、陈独秀、傅雷、郁达夫、郭沫若、徐志摩等；有艺术上的诤友，如徐悲鸿；有受其影响的后学，如潘天寿、王济远、潘玉良、谢海燕等等。虽然千条万缕、枝蔓错节，但仔细辨之，还是可以看到贯穿海粟先生百年交游的两条基本线索。
其一是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知识分子以艺术革新为旗帜，创造新的时代艺术的追求。新文化运动不仅有新文学运动，事实上，美术界也有一股现代化的潮流，以蔡元培先生的《以美育代宗教说》为指引，刘海粟创立上海美专，首创人体模特写生与男女同校制度，开辟中国现代艺术教育之先河，其精神与新文学的先锋们不谋而合。无怪乎海粟先生言，“世无蔡元培，便无刘海粟”。
其二则是海粟先生在民族危亡之际的家国情怀，经营上海美专本就时刻处在经济压力之下，即使如此，每当社会进步运动和战况告急之时，身为艺术家的刘海粟总是与至交好友一起不遗余力地筹款募捐，不惜卖掉多年的艺术珍藏。事实上，海粟先生及其同道的艺术追求中，本来就有革新中国文艺，以图昂扬于世界文艺之林的内在渴望，旅欧的经历既是对西欧艺术大师的追摹和临习，也是通过自身努力改变西方对中国人落后偏见的艺术斗争。这种深沉而炽热的家国情怀是内在于艺术革新的根本动力，同时也促进了艺术取法从单纯的西化到中西交融的转变。
石楠女士与海粟先生有过多年的交际和接触，本书是她的著作《沧海人生——刘海粟传》所删节资料的再丰富和再加工。女娲补天所剩的顽石化作了多情的贾宝玉，而这百年沧海人生引出的道道溪流里，也许能更见一代历史名流的品格与性情。正所谓芥子纳须弥，一粟见沧海，小故事中亦蕴含着大时代的风貌和波澜，其中风景如何，还请读者乘舟自往，一探究竟。
（《艺术大师刘海粟的朋友圈》，石楠/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