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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应松:于小处着眼大时代变迁

2022-3-26 9:31:46 来源:山东商报

       长篇小说《天露湾》是鲁迅文学奖得主陈应松最新作品,小说以改革开放四十年为时代背景,抒写了江汉平原上的农民通过奋斗,实现脱贫致富的漫长而艰苦的创业故事,全景再现了中国当代乡村的巨大变革历程。新作出版,近日,陈应松接受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采访,分享《天露湾》创作背后的故事。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朱德蒙

 

 

       写农民对当今时代来说意味着什么

 

       提问:您在《天露湾》后记中说,这本书是您书写故乡的一次尝试。请问您创作这本书的缘起是什么?


       陈应松:这部小说的灵感来自家乡,也来自生活,特别是农村生活。因为我的故乡,湖北荆州市公安县,是被国家授予的江南葡萄第一县,有十多万亩葡萄,五六十个品种。公安县过去没有种葡萄的历史,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有几个农民尝试种葡萄,打破了长江以南不适合种葡萄的断言,成为一个田野和土地的奇迹与神话,让我很有触动。每当夏天,田野上果实累累,万紫千红,葡萄大棚一望无边,很令人着迷和感动。


       于是,我也开始思考,农民对今天这个时代究竟意味着什么?过去说农民是落后的,但在我的家乡,葡萄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农业产业,恰恰说明现今的农民在这个时代不仅不落后,而且比我们想象得更加聪明和先进。时代就这样,以我们完全没有料到的速度进步着。我于2019年开始在公安县采访,加上我之前的采访,积累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慢慢有了写一个长篇的打算,真正动笔是2020年。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想记录我们湖北江汉平原这40年来改革开放的历史,葡萄产业从无到有发展的历程。葡萄只是一个背景,我想写的是一群农民,两代农民,他们对土地的感情,他们奋勇拼搏,脱贫致富,可歌可泣的命运。


       提问:那么,和您其他作品相比,新作的独特之处在哪里?


       陈应松:这本书的确是我所有写作的一个另类,一个异数。


       我过去一是写神农架系列小说在文坛立足的;二是过去写的那些小说比较沉重,或多或少带有批判现实主义的特点;三是,它们多以神秘、神奇和魔幻色彩为读者熟悉。但是,《天露湾》则是我对家乡农民怀着崇敬和感激的心情所写,是以纯粹的、不走样的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的;四是,我过去写的多是高寒山区的贫困生活,现在我写的是富庶的平原水乡生活;五是,我过去从没有写过这种时间跨度三四十年的小说,这需要一定的掌控技巧;六是,这是一部正面书写农民形象和农村改革的小说;七是,在写作上完全口语化、生活化、地域化,力戒知识分子腔和小说翻译腔;八是,着力刻画人物,这部小说中有几十个人物,我争取都让他们各有性格,栩栩如生。

 

       讴歌土地,赞美农民

 

       提问:《天露湾》的宣传语是“新时代中国农民创业史奋斗史,当代乡村脱贫奔小康重磅力作”,您觉得当代农民的精神面貌有了怎样的变化?他们身上有哪些弥足珍贵的优秀品质?


       陈应松:他们的精神变化是巨大的。那种所谓落后的阿Q式的农民形象,至少在我们江汉平原,是不存在的。中国的农民在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品质就是敢于探索、善于学习、勇于创新,有强烈的求知欲。在江汉平原基本实现农业机械化之后,农民已经彻底地告别了农耕生活,学习新的知识掌握现代农业科技,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头等大事。特别是新的经济作物的栽培种植,这些作物品种本身就是最先进的农业科技成果。不去利用它们,学习它们,掌握它们,农民将无法生存,种不出一粒粮食。


       有一种说法是每一颗葡萄都是现代科技的产物,葡萄是不可能随便结出来的。葡萄这类水果,包含了世界农业最先进的科技成果,水肥一体化,电脑和手机监控,它让大棚科技成了工业化管理,农民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民,农业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业,农村更不是牧歌时代的农村。


       我通过写这部作品想告诉大家,农民在我们这个时代,的确是最伟大的人。无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是主动还是被裹挟,他们都跑在时代的前面,而我们,特别是我们这些所谓城里的作家,却成了落伍者,是真的被时代抛弃的人。另外,我想到农民对土地的感情,过去是洒下多少汗水,怎么勤扒苦做,而现在农民对土地的感情是怎么精心打扮它,怎么用科技之光照亮它。过去用赤脚丈量它,现在在大棚里摆弄它,农民的耕作方式,生活方式,让土地喂着我们的方式,全都变了。


       提问:所以,书中,您用葡萄串起乡愁,于小处着眼大时代的变迁。您在创作过程中怀有怎样的心情呢?


       陈应松:讴歌土地,赞美农民。我可以用这八个字来总结我的心情。我热爱农民和土地。通过这个小说的写作,我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和通道,所以写作真的是充满快乐的一件事。


       提问:书中写到了两代人的奋斗,也写到了众多的人物群像,书中这些人物是否有人物原型?


       陈应松:我小说中的这些众多人物群像每一个人物都是有原型的。小说虽然是虚构,但我不喜欢虚构。通过书写,把所有的原型和他们的特质放进一个主人公或者两个主人公身上,这是一个作家的综合能力、表现能力和塑造能力。

 

       作家内心的写作动力是生命中的感动

 

       提问:您在创作过程中,如何处理主题出版与文学创作二者的关系呢?


       陈应松:主题出版与文学创作二者之间的关系,对作家来说还是不要考虑为好,这是出版单位的一个问题。写作就是写作,写生活就是写生活,最好的关系是没有关系。


       当然,主题出版可能会给某部作品加上一些标签和符号,这也是应该的,是出版的一种策略和手段。写作不能先入为主,主题先行,不能思想大于形象,不能喊口号,不能扎堆,起哄。不能为了完成某种主题出版,去迎合、虚构、图解、编造、夸大某种主题。出版方有他们的要求与任务,有时需要突出某种写作,某种题材的重要性和时效性,但是作家永远是在生活中,在真实的感动中。如果你撞上了某种主题出版,只能证明你撞上了,而不是命题作文,应景之作。作家内心的写作动力是生命中的感动。


       提问:您曾说“所谓故乡,就是心越走越近而人越来越远的地方”,写作这部书,您对故乡有哪些新认知或感悟?


       陈应松:我对故乡新的认知及感悟,就是用文字重新发现故乡,重新发现土地,重新发现农民。再通过故乡的书写,重新发现自己,重新发现文学,重新发现作家与故乡和土地的关系。


       提问:您之后还有关于家乡的创作计划吗?


       陈应松:我这个人是不太喜欢做创作计划的,突然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但是今后我还会有关于家乡的作品出现,这是毫无疑问的,特别是关于平原或水乡这样的符号的作品一定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