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曦
2002年,我第一次看朱佩塞·托纳多雷的《天堂电影院》,奉为教科书一样的存在,不仅是因为这是一部缅怀电影历史的影片,更多的还是因为影片中娓娓道来的关于理想,关于爱情,关于故乡,关于选择……
2022年,时隔20年,参加书香乐美的观影会,又有机会与几位品位高雅的女士一同郑重其事地观摩了《天堂电影院》,是123分钟精简版(2021年6月11日上映)。虽然少了一些情节,甚至在我看来很重要的情节,比如,爱情到底是怎样失去的?比如,成长的真相是什么?比如,30年前的爱,还要不要回头?……但无论如何,这个精简版本斩获了62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第42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奖等一系列的大奖。
《天堂电影院》剧照
片中,托托时隔30年回到故乡,送别他的精神导师,追忆他的青春,祭奠他的过往。
此时的我,时隔20年,写一篇随笔,不用写艺术风格,也不用分析视听语言,只是聊表我的心情,青春,已然回不去了,如果再给我们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们会如何选择?会否选择现在的爱人?会否选择现在的职业?可惜,人生不可能重来,或许,人生的可恨与可爱都在于此。
关于爱情与理想,在有些文学命题中,是合而为一的,但更多的命题中,是道选择题,真正的现实人生中,往往也是。
一方面是一份门不当户不对、未来十分不确定的爱情,另一方面则是托托从几岁时就产生浓厚兴趣,并且显示出超常禀赋的对电影的追求,于是老放映员艾福瑞多以知己、父亲,更以导师的身份帮助他做了选择,选择——远行,去追求他最终的理想。
老放映员艾福瑞多告诉年轻的爱莲娜说:“火总会燃成灰烬,爱也终将会逝去。以后会有更多的爱情,但托托的未来只有一个。”30年后中年托托与中年爱莲娜重逢时,爱莲娜说:“如果当时你选择了我,就不会拍电影,那些都是好电影,大家都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这就是爱情与理想的矛盾又共生的关系,如果没有爱莲娜给予托托那纯粹美好的爱恋,又被艾福瑞多拆散留下半生缺憾,或许托纳多雷的作品不会是这样的风格。
但凡提到《天堂电影院》,几乎都会提到片中那个“士兵与公主”的故事。士兵爱上公主,公主说如果等够100天,就答应士兵的求爱,士兵等了那么多天,一天天苍白无力,一天天流泪枯槁,但他却在第99天时转身离开,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问题,片中没有给出明确答案,观众见仁见智,有的观众也许觉得是士兵想到未来不能给公主很好的生活,不如早些离开;有的观众认为已经等了99天,爱情滋味已然体味于是“兴尽而归”;有的也认为爱情本就是如此,远远看着比拥有更美好,像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仿佛更加恒久……而我,20年前,便坚定的认为士兵的离开是因为他领悟到了——公主不足够爱他!
如果公主足够爱他,怎么可能舍得他在风中在雨中在雪中在寒冷中在一天天的希望与失望交错中等了足足99天?!
既然不足够爱,那又怎样去抵御以后艰辛人生中的风雨?怎样去兑现婚礼殿堂中要“无论疾病贫穷都不离不弃相爱一生相伴到老”的承诺?既然不能善终,那又何不离开?
“我不想再听你讲话了,我想听别人谈论你。”这是艾福瑞多作为托托的精神教父对托托望子成龙般的嘱托。
艾福瑞多说:“每天生活在这儿,你会觉得这里是世界的中心。”他劝托托离开小镇,去罗马,去闯荡,去挣一番作为,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不要像自己一样辛苦、孤寂、清贫,日复一日做着机械重复却特别容易被取代的工作。
他深知,给电影院里的观众带去欢乐和笑声的人,不是在幕后持摇柄的放映员,而是电影本身的创造者,他要托托去做那个“创造者”!只有远行,才能领略真正的世界,才能看到更多的风景,艾福瑞多深知自己是一艘被搁浅的船,或者,他是海边对话画面中一直反复出现的那生锈的闲置的船锚。
只有出发才有价值,留在岸上的锚只能是一堆生锈的废铁。艾福瑞多未竟的梦想以及被搁浅的一生,令人惋惜,他不希望同样的遗憾发生在托托身上。所以他力劝托托:勇往直前,绝不回头!
我之所以喜欢托纳多雷,除了他是一位殿堂级的导演,也在于他的电影作品中常常透出一种“长情”,他一生钟情于一件事,一片故土,一个女人。30年,他再次踏上归途,看到那些或深情款款或热情似火地接吻镜头,眼睛里闪烁的泪花,是这半生最宝贵的珍珠。
时隔20年,我再重温这部电影,仍多少有些找不到导演剪辑版的遗憾,但想想自己20年来何尝不是如此呢?剪去了身上尖锐的刺,也剪去了身上的光芒,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偶有停靠,再度出发……从青葱岁月时为赋新词强说愁,到现在人至中年蓦然回首间泪眼朦胧,真的是——年少不懂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