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人民文学奖得主、全国读者最喜欢小说奖得主罗伟章创作的最新长篇小说《谁在敲门》正式出版。新书上市,日前,罗伟章与茅盾文学奖得主、四川省作协主席阿来,《当代文坛》主编杨青相聚新书读者分享会,为读者带来一场关于“时代与人”的文学讨论。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朱德蒙 实习生 王欣宇
撕破标签与突破边界
《谁在敲门》是罗伟章最新长篇小说,作者继《饥饿百年》写尽“父亲”身为农夫卑微坎坷、坚韧不屈的前半生后,这次则以“父亲”的退场为切入点,“父亲”的离世意味着一个时代的落幕,而子孙辈的悉数登场成为新时代的主角。大时代的洗礼悄然改变着每一位农民子弟,在道德与欲望之间该如何坚守与自持,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将指证他们走向不一样的命运。
在阿来看来,罗伟章一直在不断突破自己的边界。从早期“底层写作”的潮流兴起时,罗伟章就被套上“底层写作”的标签。这种标签有时候是对作家影响力的肯定,但发展到某种程度,又是对作家的一种拘束。因为“一位真正有活力的作家,会不断地突破自己写作的边界、题材的边界。”他补充,艺术创新与很多商业化写作不一样,商业化写作一旦找到一个套路,找到一个模式就不断地重复,无论是金庸武侠小说,还是琼瑶言情小说或者今天的网络小说也一样,是一种套路性写作,“但是文学史上,从古到今,无论是诗歌、戏剧、小说,它的写作总是有艺术形式上的尝试、扩张跟突破,或者我们把这个词描绘成‘超越’。人总是在发展,艺术也是不断在发展,文学作为艺术之门,更是需要更大的扩张。”
阿来认为,作家是一个永远在跟语言“搏斗”的人,“语言成就我们,可以跟人沟通,可以进行自我表达,但是在进行表达跟沟通的时候,我们总是觉得语言对我们有限制,而文学家的努力就是在开拓表达跟沟通的空间,即永远在致力于表达,致力于提高文字、语言的表现力,再拓展它在情感、思想、信仰的边界。罗伟章作为一位有活力的作家,不断突破艺术创作的偏见。这么多年来,罗伟章没有被束缚,永远在跟语言搏斗。文学家的努力就是在开拓表达跟沟通的空间,致力于提高语言文字的表现力。”
同样,杨青也认为,罗伟章以一种平视的视角,不掺杂个人想法,力图去客观的陈述,“就像读者本身一样,在一个‘迷宫’中间,而不是飞翔在‘迷宫’的上面。我们能感受到作者似乎在这个作品里已经消失,我们看不见作者的取向,也没有任何道德的审判,但是却带给我们非常深刻的感受。”
谈起新作,罗伟章表示,每一部小说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质,这与小说题材有关,与写作者当时的想法有关,“我们要真正的进入一种宁静,宁静才会大,才会有智慧。”
个体经历与人类普遍性的联结
“有时候,敲门声是人的脸,也是人的心,哪种人敲出哪种声音,就跟哪种人会说出哪种梦话一样。”这是罗伟章写作《谁在敲门》的源起,最终,一句话演变成一部拥有60余万字的长篇小说。
分享会上,罗伟章告诉读者,2016年他被省作协派驻雅安市芦山县文联工作。彼时,自己每天在芦山各处行走、观察。有一天回到成都,在和家人准备吃饭时,“电视里响起歌声,画面中活动着几位身穿民族服装的男女。他们荷锄走在田间,边走边唱。我身上一阵抽搐,继之泪水滂沱。”罗伟章从这支歌里,感受到了“他们的祖先挽着裤脚,把爱情系在头发上,弓腰趴背,在大地上劳作。天空苍黄,如同逝去的时光,人,就这样穿越时光的帷幕,一步步走到今天。人是多么坚韧而孤独,又是多么孤独而坚韧。”这种情绪突然间就和他在芦山的所见所闻联系起来,甚至和自己家乡的老君山联系起来,使他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写作灵感。
罗伟章认为,在创作中并不会刻意煽情或考虑迎合读者的阅读期待,“我想表达的这些东西,是天地当中,那种‘人的日常的’,但是又在时代洪流当中的这些人的命运,并没有刻意去感动读者或影响读者。”
这是一种来源于个体经历,却又和人类普遍命运联通的感觉。阿来认为,这就是爱德华·萨义德在《知识分子论》中认为公共知识分子应当具备的品格,一个能把个人的困苦、苦难、创伤自动地跟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普遍命运结合起来的人,公共知识分子就是能把个人的一些遭遇悲欢和这个世界上更多种族的,更多国家的,更多文化的人们的普遍经历对接起来。“有时候文学就是在矫正社会认知,平衡社会情绪。”阿来说道。
文学创作中的创伤记忆
在所有文学普遍性中,由痛苦、创伤所带来的普遍性构成了众多文学经典的情感基础。杨青认为,大多数走上文学道路的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块伤疤,让人不得不面对,当这种伤疤清出来,表达就是一种文字,“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悲苦和快乐不会比别人多也不会比别人少。从某种程度上说,作家在时代的洪流中,在自己不能意想的地方被伤害不可避免。”因此,个体的痛苦虽然对一部文学作品来说很重要,但是否能够抵达人类的普遍性才是决定作品优劣的关键。
分享会上,罗伟章也就自己对痛苦的体验进行了分享。他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读巴金的《寒夜》时的经历。“当时字都还认不全,但大概意思还能懂一点。可即便这样,读完《寒夜》仍然让我觉得心胸开阔,被解放了。因为它使我明白,我不是天下最痛苦的人,不是唯一痛苦的人。世界上的痛苦有很多种形态。我是这种痛苦,别人是那种痛苦。”
所以,罗伟章认为,读书的好处就是可以把一个人撑开,你从中读到自己,读到两个人、三个人乃至千万人,“当你心中装有千万人时,不当作家都很难。当从作品中读到千万人时,也就真正读懂了文学作品对于人类普遍性的关怀。”罗伟章在雅安市芦山县体验到当地的创伤时,他感觉内心的某种东西被打通了,意识到芦山县的创伤与家乡的创伤是相通的,在伤痛的层面有着某种链接,这种链接让他产生表达的欲望,他写下了这部小说的那句起始句:“敲门声是人的脸,也是人的心,哪种人敲出哪种声音,就跟哪种人会说出哪种梦话一样。”
批评家陈思和2010年曾在《当代文坛》第一期写到:“罗伟章是一个适合写长篇小说的作家,他对生活经验的丰富理解比较适合用长篇小说的形式来表达他对生活的经验。”而杨青亦认为:“从这一刻到今天,我们果然就见证了罗伟章长篇小说的井喷,对时代的处理永远是摆在作家面前的一道难题,可以说对时代的态度和处理模式是检验作家优秀质地最有力的方式,《谁在敲门》让读者看见个人命运的同时,更窥见时代的形貌。”
| 作者简介 |
罗伟章,四川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饥饿百年》《大河之舞》《声音史》《世事如常》等,中篇小说集《我们的成长》《奸细》《寂静史》,中短篇小说集《白云青草间的痛》,散文随笔集《把时光揭开》《路边书》。曾获人民文学奖、蒲松龄文学奖、华文最佳散文奖等,系中宣部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