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山东菏泽发现156座连片汉墓#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并一度占据榜首位置。此后几天内,汉墓所在孙大园堌堆遗址的考古最新进展不断被报道且广受关注。一个发掘成果并不那么重大的遗址为何能引发如此强烈的反响和热议?就此,记者采访业内专家,解读这一连片汉墓登顶热搜背后,那些关于考古与时代背景的天时地利。◎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许倩 实习生 刘海波
热议背后的天时地利
菏泽孙大园堌堆遗址发掘成果登顶微博热搜,是在当地开展了数月发掘工作的考古人始料未及的。不仅因为考古工作本身低调与严谨的性质,再则此次的发现在业内人士看来也算不上十分重大。“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菏泽孙大园堌堆遗址的发掘成果对鲁西南地区而言是比较重要的考古发现,但从全省和全国整体来看这样的考古发现并不十分重大。”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高明奎说。
尽管如此,登顶热搜这一现象还是让业内人士不禁思索其背后的原因。高明奎分析,“这次菏泽考古工作在网上引发热议与社会背景相关。近年来国家和政府对考古工作和文物保护工作的重视前所未有,与此同时大众对考古工作更加关注,掀起了一股‘考古热’。”
在高明奎看来,此次发现备受关注与天时地利等综合因素相关。“天时”,不仅指大的社会背景,也与近段时间考古热点频出相关。“日前媒体对三星堆重大考古发现的关注和报道使得考古这一话题热度大涨,让公众对考古工作的关注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此外,4月13日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公布也吸引了公众对考古工作的关注。”
与之相对应,“地利”则指菏泽在历史与地理方面的特殊性。“从山东整体来看,地处黄泛区的菏泽,泥沙淤积较深,地下水位比较高,发掘工作难度很大。上世纪至本世纪前十年,在菏泽地区开展的考古工作相对较少。”高明奎介绍。
另一方面,菏泽历史上名人辈出,亦不乏很多传说故事。“尧、舜、刘邦、西施、范蠡等很多著名的历史人物在菏泽当地都有传说,有些在文献或地方志中有记载,但在考古工作中没有得到证实。”基于此,菏泽地区的考古工作在当地备受关注。但经考古人员介绍,孙大园堌堆遗址发掘的墓葬均为平民墓,与网友热议的传说并不吻合。
亮点频出不乏独特之处
记者自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获悉,孙大园堌堆遗址目前发掘墓葬总数为207座,其中连片汉墓187座、东周墓葬11座,明清墓葬9座。连片墓葬的数量之多、规模之大在此前菏泽地区的考古工作中未曾有过。“这种规模和数量的连片墓葬在菏泽地区是第一次发现。”高明奎介绍,除了数量,墓葬的保存状况也比较完整,基本未经人为破坏。
墓葬保存状况相对完好也与当地堌堆的地形相关。关于堌堆的来源,考古界有一种说法。在古代,黄河无堤防,洪水到来人们被迫离开旧居,洪水退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在旧址上重建家园。在一次次与汛期泽溢、黄河改道等洪水灾害搏斗中,先民们明白了将居住地面增高以避免洪水侵袭的浅显道理。千百年来的逐次增高,渐渐形成了这些高达数米、形若山丘的堌堆,每一个堌堆都是一处居民点。
“堌堆在当时都是非常高的地方,比如孙大园堌堆遗址在汉代时期可能要高出地表10多米。”高明奎介绍,在古代,平原地区这种高10多米的堌堆会被认为是十分神圣的。“菏泽地区的堌堆遗址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基本上都曾建有庙宇,有的现在还建有小土地庙,这已经成为了当地的一种信仰习俗。现在看来,这些庙宇也起到了保护文物的作用。”
孙大园堌堆遗址出土的汉墓不仅数量多,也有其独特之处。“墓葬在结构上以砖室墓为主,一端放有器物箱,整个墓室一般会显得特别长。”高明奎介绍,值得一提的是,从汉墓的发掘情况来看,可见当时陶俑陪葬之风盛行。“孙大园堌堆遗址的平民墓葬普遍陪葬人俑、马俑,这种情况在山东其他地区小型墓中比较少见,往往是高等级的墓葬才会出现。”
在高明奎看来,这种鲜见的现象或许是此地当时的一种习俗。“这些人俑和马俑可能是一种身份象征,代表墓主人当时是比较追求世俗享乐的,但其身份到底是仆人或是有其他含义还有待考证。”
备受关注亦不失研究价值
继因发掘连片墓葬的数量之多受到关注后,遗址中出土的两件陶器也引发网友热议,当地文旅部门正面向网友征集文物名称。据悉,此次引发关注的两件陶器于去年出土,考古工作者将其年代初步确定为战国中期。面部像兽、又插有翅膀,两件陶器独特的造型不仅让网友热议,也让业内人士连连惊叹。“两件文物的观赏性确实很强,造型比较少见,像艺术品一样。”高明奎表示,其中一件是兽形鼎,另一件则为动物俑。
出土文物造型独特、发掘连片墓葬数量多、平民墓葬中出土陶俑……发掘成果看似不那么重大的孙大园堌堆遗址中亦不乏亮点,也不失研究价值。据了解,近年来,随着考古工作的开展,菏泽地区也有许多重大的考古发现。如定陶汉墓是我国目前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结构独特、保存最完整、最具代表意义的汉代“黄肠题凑”墓;定陶十里铺北遗址发现了岳石文化、晚商时期的城址及以城址为中心的聚落群,完善了鲁西南地区史前文化序列;定陶何楼遗址系在菏泽地区首次科学发掘的大汶口早期文化遗存,对于建立和完善这一地区新石器时代的考古学文化序列和编年具有极重要意义。
“如果聚焦整个中国古代文明进程,鲁西南地区则是华夏、东夷东西两大文化系统的交融地带。从新石器时代中期一直到夏商时期,这一区域在古代文明和早期国家的融合形成中都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考古工作者对这一地区十分关注。”高明奎说。
基于此,就整个菏泽地区的考古工作而言,孙大园堌堆遗址也有其独特的学术价值。“对整个鲁西南地区而言,如此大量的墓葬发掘基本能够反映汉代时期这一区域基层社会的墓葬礼仪和制度。”高明奎介绍,从学术价值层面而言,发现距今6000余年新石器时期遗存是孙大园遗址发掘的另一项重要收获,对于探讨6000多年前鲁西南地区的社会及环境状况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
综合来看,孙大园堌堆遗址年代跨度大,涵盖了距今6000多年、4000多年前、3000多年前以及东周、汉代的遗存,此外在魏楼水库东北角还发现了元代、明代的墓葬。而综合魏楼水库附近的孙大园堌堆遗址、侯庄堌堆遗址、侯庄西遗址三处遗址的发现,能够反映这一地区环境地貌的变化,并在一定程度上复原整个区域自然地理的变迁。
“孙大园堌堆遗址为研究这一区域自然地理的变迁和人类居住环境的变化提供了一些实物材料。”高明奎说,这些不同时代的遗址让我们能更清楚地把握这个区域环境的变化情况。”据悉,目前遗址的发掘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接下来计划对原址做进一步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