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云
艺术家林海1996年出版了音乐专辑 《日月西东》,“用他右手东方左手西方的方式创作,旋律带着东方的味道,但是伴奏和弦却是西方的,东方与西方交织出丰富的音乐。 ”这个略显学院派的音乐专辑,虽然受众不多,但是却让我对“日月西东”这个词汇产生一定的联想——“日月西东”里,应该包含空间维度中东西方的碰撞与融合,也包含了时间维度的异乡和故乡的日与月。
一个生活在异国他乡的苏州人,一本关于“马德里”与“苏州”两座城市的书籍,本以为是跟过往所看到同类的文字一样,只能看到这些情感关键词的:新鲜感、好奇、融入、碰撞、随遇而安、思念、回忆、物是人非……但是打开荆歌的这本《日月西东:从苏州到马德里》,虽然也有这些属于正常人情的语言文字,但是却让我看到了另一种新意,一种展示感受的新方式。
书里分“上编马德里”与“下编苏州”两部分,二者基本是独立的,如果说非得要找交集的话,那么就是身为苏州人的作者旅居马德里,把这两座城市勾连在了一起:作者身上根植于苏州的那种精致气质,并没有过多地在马德里释放,只有写马德里的白云和阳光时,才会有那种文人的诗意;而马德里的率性自然,也并不改变他看苏州的角度,依旧是沉稳与厚重的。但是这二者似乎又有着天然般的不可言说的缘分,放在一起又不突兀,好像本该如此。
我对“上编马德里”是比较喜爱的,不是因为我对“马德里”所代表的“异域”本能地好奇,也不是因为骨子里对自由散漫的追求,而是因为它内容的纵深感。就像去旅游,有的人喜欢吹着当地的风看着当地的景,有的人喜欢喝当地的酒听着关于来往的段子,而我更喜欢听当地人或异乡人的故事。我眼中最美的风景,永远是人。
而这些故事,如果从“听说”的叙事角度去写,又会显得单薄与苍白;但是如果以“小说”的样子,就拓展了更大的写作空间,给人沉浸的阅读感受。《马德里失踪案》中,一直被传说“去遛狗”的画家何塞先生最后变成了一具脖子上套着绳索的风干木乃伊,喜欢中国货的冈萨雷斯辗转于“三公”与南美洲女人之间,最终因为痛打了温州人,可能已经游过了直布罗陀海峡亡命天涯;《今年在马德里》温州人伊娟因为一部被偷掉的手机受挫,在自己的温州小圈子被歧视,拼尽全力,以为能洗白耻辱,但最终却是一场无边的失落与虚空;《姐妹》中那一对来自苏州的中国母女,在既正常又非常态的社会背景下,在马德里颠沛流离,面对不能原谅的亲情、面对捉襟见肘的困窘,或不得不失去自我或不得不享受将就;《房东》一文,梅格骄傲又卑微,在玻利维亚人的报喜声中,在表妹的质问声中,彻底跌入了无助的深渊,过往被粉饰的所谓美好,被撕裂粉碎……
各种人在马德里纠缠、企图挣脱又无能为力,各种情绪在马德里的上空扭结对冲却又难以消失。文字中那种混乱又有序、破坏又重建、现实又魔幻的味道,就正是西班牙人和异乡人夹杂在一起的味道,也是属于居住者感受到的马德里的味道。
看了这几个故事,我不由想起那部由18个故事组成、围绕巴黎20个区的命题电影《我爱你,巴黎》。一个因丧子悲痛的母亲、一名美国单身游客、一个一本正经又傲慢的老太太,无论是正剧还是荒诞剧,无论是黑色幽默还是后现代,电影都用恰当的镜头语言讲好了关于“巴黎”的故事。
而怎么样去用不拘泥的文字语言去诠释关于一座城池的情感以及人性呢?这本书或许有答案吧。
◎(《日月西东:从苏州到马德里》,荆歌/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