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洪涛,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张炜工作室高研班学员,首届齐鲁文化之星。出版小说集《赛火车》《一家之主》,长篇散文《大地笔记》《湖边书》等。
《蝴蝶谷》是乔洪涛长篇小说新作,被誉为“一部青年奋进之书”,讲述了大山深处几位新时代青年在新政策引领下回到乡村逐梦而行的故事。中国作协副主席,茅盾文学奖得主张炜评价乔洪涛及其文字“寸寸磨溪,颗颗锤炼,欲当作坊一迷匠。”日前,记者专访乔洪涛。◎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朱德蒙
一个新的开始
记者:新作《蝴蝶谷》的创作缘由是什么?
乔洪涛: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的想法由来已久,也尝试过,但由于之前思考不成熟,仓促下笔,再加上耐心不足,都没能坚持写完。但在我的“阅读史”中,我一直偏爱长篇这个文体,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经验的增加,对社会、时代、人生命运的感受也逐步加深,中短篇创作越发显得捉襟见肘,不能尽兴。
2019年10月,我和朋友登上本地的一个小山头——安平崮,看着山下苍茫大地、山坡上倔强的小草、野花和远处如蚂蚁般劳碌的众生,一下子百感交集。回到家里,心情还不能平静,眼看我已到了古人所言的“四十不惑”,镜中的自己已鬓角霜白,20年来在这片山区生活的积累一下子奔来眼底,一个句子冒了出来:“白冰来到蝴蝶谷的那个上午,我去了西山,和一群蝴蝶说话。”我知道,构思、琢磨许久的那个作品来到了,于是打开电脑,在书房里写下了这个开篇。当月写到4万多字,由于身体不适就停笔了。过完春节(2020年),疫情忽至,蜗居在家,上网课、带娃,在一种突发灾难的焦虑感和生命的困境中开始了继续写作。由于构思的时间很长,写起来还算比较顺利,一个多月的时间完稿,电脑字数显示26万多字。我长出一口气,在一种虚脱感和不真实感中,有了一种释然和告慰——我在写作近20年的这个艰难的春天,终于写完了一部长篇,为这片大地和大地上的人立了一块小小的碑。我想起来张炜老师28岁写《古船》,贾平凹老师40岁写了《废都》……我自然无法与他们同日而语,但我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一次长点的表达,这种感觉很不一样。
记者:这可以看作是您的一次转型吗?在创作中,您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呢?
乔洪涛:长篇小说自然与中短篇很大不同,结构是很关键的区别。我这本书也为结构和叙事视角思索了很久,最后使用“宫商角徵羽”五音七声结构,与音乐有关,也暗合“盲人叙事”的视角。如果细心阅读,会发现故事最后,程校长为公成写的《山里人》剧本,就是这样的折子戏,与本书的章节遥相呼应。初稿时,全书还有个“缀章”,就是那一出戏本,但写作一个戏曲剧本何其难也,我实在力有不逮,怕画蛇添足,就删去了。
长篇小说与中短篇相比,不仅结构很关键,更有“气”的不同,张炜老师曾讲,一口“气”的大小长短,充沛与否,与一部小说达到什么体量也息息相关。这里的“元气”需“养”,这个养不仅指构思、积累,还与一个作家的气质、学养、胸襟和胆识、经验都有关系。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篇,整体看来,它还是稚拙的,甚至简陋的,但这对于我的创作来说,毕竟是一个开始。我也有很大收获,比如人物塑造、语言的锤炼等。
“脱贫攻坚”队伍的一员
记者:《蝴蝶谷》关注乡村振兴,您长期驻扎基层创作,您认为文学如何助力乡村振兴呢?
乔洪涛:这是个大命题,非一位作家所能解也。我只知道文学是用来记录显示、反映现实和阐释现实的,这里面当然会有作者的思考、期待和理想,但更多的可能是困惑。
我长期在基层工作,自然熟悉这种环境。我也是“脱贫攻坚”队伍中的一员,工作之余被安排辅助做一些基层工作,我把这看成是“深扎”的机遇。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样一项“脱贫工程”都是人类社会没有经历过的大手笔,目标是实现“乡村振兴”。我从农村出来,之后一直在县城工作,对农村的落后、贫穷和文明的颓败深有感触,我自然特别期待有真正的山清水秀、文化繁荣的“精神家园”,所以这本书里的“蝴蝶谷”也是我理想山村的影子。我把作品写出来并有幸出版,让更多的读者看到,包括媒体推介,我想,这都是文学助力现实发展的表现吧。
记者:您书中写了驻村干部白冰,您认为写这一类人物的难点、特点是什么?如何凸显出您笔下人物的独特性呢?
乔洪涛:写这一类人物,就怕“脸谱化”。因为他们是党政干部,塑造形象的边界不好把握,我努力做到让他们形象丰满——不仅突出“党性”,更有“温度”和饱满的“人性”。白冰年轻,有理想,心思敏感,有文艺气息,甚至也有情感的波动,这才是我接触到的和理想的青年书记形象。
写“第一书记”的作品很多,我想我只要做到了“真实”,超越了“第一书记”的概念拘囿,努力为新时代奉献创业发展的形象“新青年”,就一定会让读者喜欢“他”。不仅白冰,这本书实则是一本“青年之书”,孟斌、杨柳、香椿……他们是《平凡世界》里的新时代下的“孙少平”“孙少安”,是《创业史》新时代里的“梁生宝”,是《青春之歌》在今天的“林道静”……不少读者反馈,他们很喜欢里面的“白冰书记”,也很喜欢香椿、杨柳和孟斌。这让我稍感安慰,作为一部小说,归根结底还是要塑造形象,奉献作品形象才好。
记者:您之前有没有做一些实地采访?有没有将您了解的真实事例融入作品中?
乔洪涛:有过大量采访,是朋友式的交谈、聊天。这本书里有我好多熟悉的朋友的影子,也有我们本地“创业典型”的影子。比如,第一书记白冰就综合了几个省派第一书记的形象;比如,杨柳也有我们这里“新沂蒙六姐妹”之一的“全国劳模”“电商达人”牛庆花的影子等。当然,小说形象是虚构的形象,需要创造。原型不等于书中人物,小说也不是纪实作品。去年发生在蒙阴的“桃商喷药假视频”事件,我也写进了书中,表现了创业发展中的挫折和苦难,以及“桃农”们战斗的勇气和胆识。
“乡土”“散文”三部曲待创作
记者:书中,您用“我”(瞎子)作为小说叙述者,为什么?
乔洪涛:这个视角写作,属于“另辟蹊径”,想让叙述“别开生面”。时代变化的成果要惠及每一个人,如果盲人都能感受到并获益,其效益可想而知。另外,这个视角叙事也有“偶然”。我家小区门口有一家盲人夫妻按摩诊所,我每日从门口经过,深有感触、感激。小区快递常放到他那里代收,他们不仅自食其力,还能帮助其他人解决一些生活中的困难,这让人感动,也让人心生敬意。这本书用盲人的视角叙事,也有向他们致敬的想法。
记者:下一步的创作计划是什么?
乔洪涛:这个作品之后,意犹未尽,也蠢蠢欲动地在构思下一部长篇。新书已经初步有了影子,仍然是关于乡村生活的,但调子可能与《蝴蝶谷》很不一样。之后,想再回溯到我的故乡黄河滩边的鲁西南平原,写一本黄河滩百年变迁的小说,为我的故乡祖祖辈辈的平凡黄河人物做个小传。这三本书算是我的“乡土三部曲”吧。当然,长篇散文写作也有初步计划,书写土地与梦想的16万字长篇散文《大地笔记》已发表在《时代文学》,正在写的是表现自然山水的《湖边书》与《寂静的山林》,这是我的自然文学“散文三部曲”,散文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写,准备50岁前完成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