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立
教育就是要帮助孩子找到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大象从没忘记》 恰是这样一本有帮助的书。小象与象群失散、被猴群欺凌、来到水牛中间,经历了一些误解与怀疑,也经历了友谊的发现与加固,最后决定要永远当一头水牛。小象隐喻着我们每一个来到世界上的人。既然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肤色与阶层,那什么是我们可以选择也必须选择的呢?我们可以选择“我是谁”。但大象为什么偏偏喜欢当一头水牛?当我把《树上有只老虎》和《抓住那条鳄鱼》与这本书放在一起,思考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时,我发现了另一个值得分享的主题:接纳力。
三本书的主人公都是迷路的动物,它们来到全然陌生的环境,不得不面对全然陌生的群体。先说《抓住那条鳄鱼》:鳄鱼突然出现在小镇的水沟里。在小镇居民的眼中鳄鱼是一种可怕的爬行动物。警察带着棍子来了,他想只要鳄鱼不过界就不用采取行动,而群众的要求却是:抓住那条鳄鱼;医生带着注射剂来了,他想用强力麻醉药让鳄鱼睡着,群众却在猜医生手里拿的是麻疹疫苗还是霍乱疫苗……抓鳄鱼的过程中,每个人都专注于各自的职业专长,这反而使他们看不见别的可能,遭到了令人捧腹的失败。卖鱼的米娜,是一个小姑娘,文明世界的孩子总是比成人更理解动物,更接近真相。“我看到的只是一只迷路的鳄鱼”,她把小鱼摆在鳄鱼面前,让他吃着吃着就回到了河里。
再看《树上有只老虎》:一只老虎过河来到小渔村。一只咩咩叫的羊把它吓得躲到了树上。村民们不知道老虎为什么上了树,他们嚷着“抓住它”“网住它”,敲锣打鼓吹喇叭,逮住了老虎。“现在拿它怎么办?”“送去动物园?”幸好这些想法在村民们中间并不具有代表性,他们最后一致同意放了老虎,一场闹腾,皆大欢喜。
同是迷路,鳄鱼和老虎都回到了来处,小象却找到新的归宿,留在新的群体当中。到底是什么使小象做出这个选择呢?老虎没待在渔村,鳄鱼也没在小镇住下,一头象为什么能与一群水牛永远在一起?因为水牛们毫无保留地接纳。它们温和又安静,连逃跑也不忘带着小象一起。小象如此不同,像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一个动作慢的孩子,一个沉默的孩子,或者一个新来乍到的异乡人……小象也让我想起我自己的孩子。
我女儿好好比别的小朋友晚一年上幼儿园,两个月过去了,别人扎堆儿玩,她常是独自一个人。老师说:别的孩子相处了一年,和好好还不熟。我也常常想,三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要带新来的孩子玩?三岁的孩子有可能学会主动接纳吗?于是我去好好班上讲了大象的故事。如果是中班的小朋友,就可以让好好和他们一起表演这个故事了——好好演小象,这样她就可以跟小朋友一起玩,玩“小牛做什么小象跟着做”,玩“老虎来了小牛带着小象跑”,还玩“小象长成了大象帮牛群开路、洗澡、赶走老虎”……我想,这样的游戏,会让孩子在模仿中增进同情心,在体验中获得认同感吧。然而,好好和她的同学才上小班……我仅仅是讲述了这个故事,他们大多还不能理解小象为什么要当一头牛。但是,“小象和妈妈走丢了”这个开头牢牢抓住了他们,他们关心这头小象,就像关心他们自己。当我讲到小象长大了,还能给水牛群找吃的,我让好好给每个小朋友一块酸奶饼干,故事在某 个层面走进了现实——他们彼此理解、认同与融合的现实。这也很妥当。
文学的效用不一定是立竿见影的。但只要我们不断供给孩子们好的故事,总有些感动和觉悟会在某个时刻在他们心底被唤起。一头象为一群牛喷出如花的喷泉; 遍地奔跑的水牛后面跟着一头小象……我会永远记住这两幅画面。我愿意把它们当作美好未来的一个预言,一个善于接纳的群体被赐福的预言。
(《“大惊小怪”系列》,[印度]阿努什卡·拉维尚卡尔/著; 普拉克·比斯瓦斯/绘,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