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简介:韩品玉,山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长,山东省写作学会会长。主编作品有《明清莱阳宋氏家族文化研究(第二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诵读》(4册),《经典诵读伴我行》(3册),《国学经典小故事》(8册)等。
早前,教育部和国家语委《中华经典诵读工程实施意见》提出,建设“经典伴我成长”校园诵读品牌,并形成长效机制。由总主编韩品玉带领专业古籍队伍编写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诵读》(四册)《经典诵读伴我行》等多部校园诵读读物。
韩品玉,山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长,山东省写作学会会长,从事文学文献与传统文化研究工作。多年来承担山东省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大众化系列读物等多个重大项目,深耕少儿经典诵读等领域,多次获全国和省社科普及优秀作品奖,对孩童经典阅读和诵读方面研究颇深。日前,记者专访韩品玉。山东商报·速豹新闻记者朱德蒙
对待古籍和古典文化“既来之,则安之”
记者:您认为古籍和古典文化,是否晦涩难懂?
韩品玉:古籍和古典文化的阅读难度是分层次的。第一个层次,即原版的古籍。它未加注释,没有翻译,甚至没有标点符号,肯定晦涩难懂。这是古籍的原生态。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读得懂。第二个层次,是加了标点和注释的,一般读者借助这些基本上能读懂,尤其古典白话小说,如《西游记》《三国演义》等。第三个层次,为古典普及读物。它们骨子里还是历史上那些事,但语言的外壳完全现代化、通俗化了。阅读这一类作品,就实现了零门槛,如我主编过的《国学经典小故事》《古籍里的中国故事》。
记者:古籍和古典文化与中小学生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吗?
韩品玉:对。这一现象的形成与两个“背景”分不开。一是政治背景。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北师大与老师代表座谈时表示,很不赞成把古代经典诗词和散文从课本中去掉,应该把古典文化的经典嵌在学生脑子里,使之成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基因。一是教改背景。教育部组织编撰的义务教育阶段教材,即部编本,2016年开始试用直到现在,全国的中小学校已逐步展开使用。部编本教材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以语文为例,一是增大了古典文化的比重,增加了古诗文的占比;二是加大了对学生阅读量的要求。具体到小学语文,整个小学6个年级12册,优秀古诗文达124篇,比原有人教版的69篇,纯增加55篇,古诗文增幅达80%。并且小学一年级就有古诗文。
记者:对于古籍和古典文化学习,家长和学生该保持何种心态?
韩品玉:增加了这么多古诗文,确实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但只要应对有方,便可心中不慌,方寸不乱,做到乱云飞渡仍从容。为此,我们当事者需有一好的心态——亲近。古籍和古典文化“既来之,则安之”。如何亲和贴近,《红楼梦》 中袭人和史湘云有一段对话。史湘云埋怨袭人不像先前那样亲近自己了。袭人又把耙子打了回去:你“如今大了,就拿出小姐的款儿来了。你既拿小姐的款儿,我怎么敢亲近你呢!”我们姑且不去评断史湘云是否有“款儿”(身架)。袭人的话,启发为人父母者,要拿掉“架子”,做与孩子交心的朋友,不高高在上,动辄训斥。此外,为人父母者要注意克服过分关注孩子物质生活,有意无意忽视与其精神交流的现象。许多家庭对孩子生活上物质上越是投入,与期望值距离越远,教育效果越是适得其反。
记者:家长能做点什么?
韩品玉:孩子的学习需要伴读,家长可以承担起伴读的职责。孔子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古代对伴读的重视从对皇家接班人的培养上可见一斑,以至于诞生了专门的陪读歇后语:陪太子读书。小皇子要成为将来的皇帝,不可或缺的硬核就是读书。为减除孤独,为了警醒小皇子的调皮偷懒,责罚的板子常常打在陪读者身上。陪读者常常难免尴尬,但也会挂官衔,叫太子侍读。历史上从没有哪个时代像今天这样需要伴读。一则独生子女比重大,二则这些“小皇子”“小公主”,面临着创世以来最强烈的游戏诱惑。在此环境中,与其简单地给孩子发出一道道无效的学习口谕,不如切切实实地跟孩子在读书的天地里一起沉潜涵泳。既要使自己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成为孩子的同龄人;又要超越被陪伴者,能给其应有的鼓励和适度的指点。努力营造天伦有爱、书卷有情的家庭文化氛围,使孩子爱上读书,精神和情趣得以提升。
在经典诵读中应坚持“双读”
记者:经典诵读,在接受古籍和古典文化方面处于什么地位?它包含哪些类型?
韩品玉:2018年9月,教育部、国家语委印发《中华经典诵读工程实施方案》。为贯彻落实《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而专门为某项工程下发文件,足见经典诵读在国家教育体系和战略格局中所具有的地位。
在经典诵读中应坚持“双读”。呈现在中小学生面前的古籍和古典文化,主要是古代经典诗词和散文。对其的诵读有各种类型。从时代和特质的结合上来讲大致可分为两种:一是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朗读和朗诵,一是传统的吟诵。
朗读和朗诵,从读法上来说是从西方经日本传来的,是后起的一种读法,可以说是“新读”;而吟诵是中国传统读书法,是儒士和读书人创作和赏读汉诗文的读书方式,是我国自古就有的教学原生态,是中国古人修身养性的基本功,是“旧读”。“新读”“旧读”合称“双读”。它们都是诗文内容的声音外化,都是极其重要的读书方法。与“新读”相比,“旧读”能重现“新读”所不能呈现的汉语音形义之美。它吻合汉语的特性,与汉语的平仄、雅韵和节奏与生俱有,承载着中国人的思维和情感,对沉淀和传承中华民族深层次文化基因,构建新时代的“中国风骨”和“中国表情”,将起到莫大作用。
吟诵习读的路径很简单。在百度上输入古诗文的标题,再打上“吟诵”二字,即可找到相应的篇目。至于“新读”,虽然为舶来品,但由于它已走过了近一个世纪的历程,经历了西方读法中国化的一个过程,是当下语文课堂和诗文诵读的主要方式,因而现时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两种读法尽管中西渊源不同,但它们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将会并存下去,并成为中华诵读的两翼,互动共生,各擅其长,各臻其妙。
坚持乐学,尽量使学习快乐化
记者:有家长提出,中小学教材中那些古诗文学会了就万事大吉了,是这样吗?
韩品玉:学会了教材中的古诗文只是一方面,仅是掌握了“学”和“知”的问题;另一方面,尚需做好“用”和“行”的问题。
要使每一个孩子成为全人,成为立体的人,成为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的人。学而不能致用,知行不能合一,孩子人格有可能会发生断裂。比如在校学习书本上的孝敬长者,在家有可能做生活中的“老爷”;课堂内学的是友谊大爱,课外则可能不能友好相处。现在许多电视节目呈现的都是一些花拳绣腿的皮毛,惟知识对错是问,莫管践行与否;惟夺擂守擂是瞻,即使行动如浮萍般随水荡漾。“学”“用”对立,“知”“行”剥离,眼下这一问题已严重渗透进校园、家庭和社会,学生单纯地为书本学习而书本学习,为展现才艺而展现才艺,为追求升学而升学,以至于给其造成为老师、为家长、为分数而学的假性目标,人才成长离开了致用和践行的大地,轻飘飘地浮在空中,这已成为现实教育人才培养的顽疾,亟需正本清源,拨乱反正。
记者:传统国学推崇“苦学”,当下却是“乐学”渐成时代风气。对此,当作何抉择?
韩品玉:传统国学推崇苦学,也不排斥乐学。有道是“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当然,传统国学教育整体上确实散发着枯燥乏味的苦行僧气息。今天,我们提倡学生吃苦耐劳的刻苦精神,借以磨炼意志,锤炼品格,但不可能再回到旧时的私塾教育中去了。所以,要坚持乐学,尽量使学生的学习快乐化。古籍和古典文化的习得是一种不断认同、亲近和快乐接受的过程。学得不快乐,就不如学得快乐效果好。能否进入快乐状态,跟兴趣是否激发起来密不可分。
其一,不要错过孩子兴趣培养的最佳时机。教育专家研究指出,孩童期间也是兴趣激发的最佳机遇期,不同的技艺有着不同的最佳时机节点。其二,3至13岁孩童黄金记忆期,力争使其多背诵些硬货,以备终生受用。其三,不同体裁的古典文化形式,有着不同的接受期,要因龄制宜。比如,韵律感和节奏感强的经典诗歌和《三字经》等蒙书宜小学阶段学,大些时候,理解力增强了,再接触古散文。其四,接受方式上,适当多吟诵,多吟唱,多歌唱。吟诵、吟唱和歌唱,一是单位时间内记诵效率高,二是学起来快乐,耗散精力小。